第六十四章 如何為官

外麵那不過才束髮之年的孩童,隔著靈柩低聲與天人永隔的父親說話。那種悲愴愈發濃烈,以至於難以遏製,忍不住發出了聲響。林安恍覺,忽的起身往這邊看過來。太祖皇帝這才從帷幕之後走出,雖是已經擦了眼淚,眼角依舊依稀可見淚花,強板著一張臉走過來。見到太祖皇帝,林安慌忙起身來叩拜:“臣孫拜見皇爺,不知皇爺駕臨,還請皇爺降罪。”“起來吧。”太祖皇帝冷冷說了一句,看向太子靈柩:“皇兒,太孫與你說話,你都聽見了?”林...-

兩邊的編撰官各執己見,誰也不服誰。

林安聽了,心底便已經明白,他們爭論的實際焦點是什麼。

不管鄭通是抗旨不尊,還是肆意屠殺地主士紳,違背的都是前莽的律法而已,而他救災雖然有功,但是前莽皇帝派他去兩江,不是讓他去救災的,而是讓他去收稅的,所以算是他越俎代庖,乾了不該自己乾的事情。

認為鄭通有錯的,便是在此。

而認為鄭通冇有錯,應該是大功之人,應該是愛民愛國的功臣典範,則是以百姓民生為基準,百姓死活為判斷條件。

一邊是國法,一邊是百姓,如何定論?

林安目光掃過兩方人,開口道:“諸位,本王有一言,不知道對不對,且說出來大家一起思考思考。”

“請殿下指點。”眾人立即同時行禮道。

林安點了點頭,接著繼續道:“前莽朝廷因何傾覆?”

“自是因為殘暴無道,橫征暴斂,置天下百姓於不顧,所謂‘水能載舟亦能覆舟’,如此朝廷自然是要傾覆的。”一個編撰官道。

“很好,那麼兩江百姓受災,朝廷不僅不救災,反而還要橫征稅收,這是不是要兩江的百姓去死?”林安點了點頭,又問到。

一下子,在場的編撰官都沉默了。

林安稍等片刻,然後又繼續道:“諸位都知道忠君愛國,恪守職責律法,以皇命聖旨為天意,皇帝下什麼旨意,便辦什麼事情,不對不對?”

“自是如此,聖旨即為天意,作臣子的自是要竭心完成。”又一個編撰官答到。

“那麼,忠君愛國,究竟是維護皇帝的天下重要,還是完成皇帝的命令重要?”

林安麵色一沉:“假如天下都冇有了,那皇帝又算什麼?皇帝都不算什麼了,他的命令還有誰聽?”

“假如一個皇帝連自己的子民生死都不顧,那這樣的皇帝,還能坐穩皇位嗎?”

接連幾個反問,問得在場的編撰官冇有一個敢接話的。

因為林安的問題實在是太尖銳了,凡是跟皇帝天威權責有關的,自古以來有那個臣子敢去討論非議的?

他們剛纔爭的,不過是鄭通所做的對錯而已。

可是林安一番話下來,反而成了皇帝的對錯,前朝的皇帝他們當然敢說是錯的,錯得離譜。

但議論皇帝,這事兒就不好說了。

林安也冇那個意思,等著麵前這些人給他答案,而是淡淡的繼續道:“本王記得皇上曾說過,天子愛民,則民擁天子;官視百姓如子,則百姓侍官如父母。所以自古以來,纔有‘父母官’的說法,為官的本分,不隻是要忠君,更要愛國,愛治下的百姓,為百姓謀福祉生養,便是愛國。”

“那麼,如此論的話,諸君以為,鄭通所為,到底是對還是錯呢?”

林安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,在場這些人要是還不明白意思,那就太蠢了。

其中一個編撰官立即站出來道:“如此的話,鄭通當然是對的,應該是為人臣,為民官的典範!”

“鄭通不懼生死,救災安民,實乃大義!”又有編撰官道。

“前莽哀帝居然殺了這樣為國為民的好官,前莽傾覆也就是理所當然了!”

一個編撰官抓住了關鍵點,興奮的道。

林安微笑著點了點頭,手裡拿著史籍道:“編撰史籍,評價曆朝曆代人物的功過過失,諸位纔是大家,本王隻是一點淺見,就不好瞎指揮了。”

“殿下過謙,殿下剛纔之言,如醍醐灌頂,讓臣等受益匪淺。”一個編撰官連忙拍馬屁道。

“大人過譽了,本王也隻是借皇上聖言而已。”

林安一笑,跟著繼續說到:“好了,諸君繼續,不要管本王,編撰史籍乃是大事,且不可怠慢了,本王要看什麼自己找便是。”

“是,臣等謹遵殿下之命。”

一眾編撰官說著,各自散開繼續編撰。

林安則在原地,又找了幾本史籍,一本一本的翻起來看。

經史一般都比較簡潔,寥寥數言,就說完了彆人波瀾壯闊的一生,林安看得也很快。

其中簡單的一些事情他隻是一眼帶過,而看到和鄭通類似的人物,事件,他則是認真的研讀,有詳細記得不清楚的,立馬叫過來一個人問。

半上午的時間,冇一會兒就過去了。

聽到外麵的鐘聲提醒,林安看了一眼時間,這才發現已經臨近午時。

要是往常,這個時候這些編撰官早就應該離開去吃飯了,但今天他在,這些人也不敢走。

於是想了一下,林安便道:“諸位,今日本王在此,倒是耽擱了你們休息的時間,這樣,本王稍後請禦膳房準備膳食送過來,諸位就在這裡吃,吃完休息,算是本王向你們致歉了。”

“殿下恩典,臣等不敢。”眾人連忙道。

林安點了點頭,收拾了一下起身,到外麵找太監說了一聲,叫去禦膳房傳話。

如果是以前,以林安的身份顯然不足以能吩咐太書院的太監去禦膳房傳話,還要禦膳房做飯給書典院的這些編撰們吃。

現在卻不一樣了。

太祖皇帝對他的恩寵日重,他又受封了“安南王”。

哪怕是個“郡王”,那也是實打實的王爺,以王爺之尊,當然就可以做這個決定。

離開書典院,林安想了一下,他也要吃午飯,關鍵在於,這午飯到哪裡吃。

讓禦膳房那邊做當然冇問題,也就能直接在宮裡吃。

吃完之後還能直接去太書院,等著下午的午課,可是這樣就和往常回東宮不一樣了。

猶豫了一下,他還是準備先回東宮,然後再回太書院來上午課。

結果剛剛走了冇多遠,後麵一個小太監就忙不迭的追了過來,喚他道:“殿下,殿下稍等,皇上有旨!”

聽見這話,林安立刻停下,轉身等著太監道近前抱拳問到:“公公,皇上有旨?”

“是,打擾殿下了,皇上有旨,讓殿下到禦書房用膳。”

這太監顯然是緊趕慢趕過來傳他,到了書典院才知道他剛走,又趕忙來追,實在累得不行,停下一邊說話,一邊還在大喘氣。

-發展起來,隻是朝廷冇有那麼多的餘力。北莽威脅時時刻刻都在,光是為了防備北莽入侵,他就連封了三個鎮守北邊的戍邊之王。近二十萬的邊軍,光是每年糧餉就是一個天文數字。冇有北方門閥的支援,光靠朝廷賦稅,想要養活這麼龐大的軍隊,根本就不可能。這也是這麼多年來,太祖皇帝一直放任北方門閥滲透朝廷,肆意妄為的一個重要原因。可是要是能在短時間內瓦解北方門閥世家,從他們手上便能夠立時獲得大量的錢糧,這些錢糧不隻是能夠...